10月1日，新中国73岁的诞辰。这一天，万里之外的巴塞罗那，一场青年比赛正在进行。西班牙U19荣誉联赛，该年龄段的最高级别，地点是著名的甘伯体育场，对阵双方是巴塞罗那与萨瓦德尔。

首发的22人里，出现一张久违的中国面孔。第33分钟，客队一脚远射轰开了巴萨的城池。而打进这一球的，正是这场比赛中唯一的中国元素——何小珂。

这是他留洋西班牙的第444天。在历经半年的沉寂后，昔日国少队长逐渐在西班牙的同龄人中站稳脚跟，成为在甘伯体育场破门的首位中国人，也向着心之神往的五大联赛拾阶而上。

一、像梦一样

“一片空白。”这一次，他恍然大悟，在第一时间开启了何小珂的开悟。能重获的词汇。

对阵巴萨破门

9月初从U19亚预赛回来后，何小珂与球队重新会合。有了上赛季的历练，新赛季他更快地领悟了教练的意图和适应队友。缺席首轮比赛，次轮替补登场，在40分钟的登场时间里，何小珂表现活跃，多次在边路制造威胁。从第三场开始，他成为了首发。

联赛第四轮，萨瓦德尔客战卫冕冠军巴塞罗那U19。

面对这些五大联赛的明日之星，何小珂的兴奋劲早早被拉满。赛前一周，平常饭后还玩手机的何小珂选择随即休息或进行肌肉恢复。这样一来，一天就能多挤出一小时的时间。

对比往常的比赛，作为顶尖俱乐部的青训梯队，巴萨主场的四面看台都是人，但中国元素依旧屈指可数，仅有何父何母与寥寥几位中国球迷，他们都是来为首发的何小珂加油助威的。

中午12点15分，哨音准时吹响，由于巴萨的个人技术、团队配合和身体素质都很好，很多时候萨瓦德尔都被压制在后场。每当球队拿到球权，队友分球，何小珂也会受到巴萨的重点照顾，球队正面面对球门的机会略少。

反击，或许是客队为数不多的机会。

第33分钟，球队中场高位逼抢，队友的抢点为何小珂创造了无人看防的机会。卸球、转身、射门，皮球在巴萨两名中卫间穿过，随后越过了门将的指尖，球进了。

“梦想变得更近了。”这是何小珂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比3月初他的首秀破门更强烈。3岁开始踢球，5岁正式接触足球，那个怀揣足球梦想的北京少年，那个曾无数次幻想起的留洋场景，那一刻仿佛都实现了。

此后，巴萨连进2球，反超比分，主场2比1战胜萨瓦德尔。

比分差距看似不大，但何小珂切身感受到了两队之间的差距，“我们领先之后，巴萨最厉害的是心态。每个球员不慌不忙，按部就班贯彻着原有的战术布置，皮球一直传导，直至开花结果反超比分，这种心态的强大与自信是许多球队难以企及的。巴萨前场的许多人天赋异禀，感觉随时都能诞生下一个加维。”

而何小珂本人也在思考差距的原因，在他看来，中西球员水平的参差不完全源自天赋。

“我的一些国青队友，他们的身体素质是要优于不少西班牙球员。但巴萨这些同龄人不少跟过一线队训练，他们拥有更多接触世界级球星，面对面观摩学习的平台，这才是拉开差距的关键。我成长于国内，许多背景跟我相似的留洋球员需要花费很多的努力才能来到他们的地方。”

“而他们却从小拥有这样优渥的足球环境，巴萨、皇马等青训营都触手可及。像巴萨球员跟我们踢完联赛之后，他们还有青年欧冠，可以再跟国米、拜仁同龄球员PK。我们可能踢完这样一场高质量的比赛就没了，之后只能自己训练或休息。中国球员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然后去足够耐心地等待一个机会，如果我抓住了，可能距离他们会更近。如果错过了，距离他们便越来越远。”

终场哨响，何小珂的手机未读消息有几十条，亲人、教练、朋友、球迷纷纷送上祝福。当他走下球场时，一个素未谋面的巴萨女记者跟何小珂攀谈起来。

“珂，恭喜你取得进球。看台上已经有不少人在询问你的情况了。”听完之后，何小珂面带笑颜，以表谢意。毕竟他得到的是一位常年报道巴萨一线队、B队和青年队记者的认可。或许，这样小小的一句话，会让少年留洋的种子愈发茁壮，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结出丰盈的果实。

二、适应收获

当晚10点半，何小珂按照以往作息上床睡觉，尽管身体疲惫不堪，但精神依旧亢奋。他辗转反侧，直到12点都未能入睡。这是他踢球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隔天的周日，是何小珂一周唯一的休息天。去年7月来到西班牙后，他的生活就被两样东西填满——足球与西语。

开启留洋之旅后，面对全新的事物，何小珂总是充满好奇。然而，新鲜往往伴随着陌生。摆在少年面前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融入。

区别于国内集体式的青训模式，西班牙的梯队都是走读训练。前4个月，何父何母还没来到西班牙，何小珂需要自己丰衣足食。每次晚上训练完回到家，身心俱疲的时候，做饭总会让人更加疲劳。一开始，何小珂得开着视频让父母远程教学，此时国内已过零点，何母的睡眠数次被打乱。

生活方面的问题靠父母，而足球上的疑问，只能靠自己了。西方文化让欧洲球员普遍更加开放，更善言谈。传统的东亚文化则是内敛保守，何小珂深受影响。“我不是一个很外向的人，在泰山的时候，自己比较喜欢一个人待着，看书，写日记，弹吉他。”

出生于千禧年之后的中国孩子，电子产品与社交软件成了他们离不开的工具。何小珂从中看到了亚洲一哥孙兴慜的成长故事。在孙兴慜的纪录片中，韩国人分享了早年德国留洋的经历。孙兴慜说如果要在欧洲取得成就，必须融入这个国家的文化，首要学习的技能就是语言。

何小珂深信不疑。抵达西班牙后，在母队泰山的帮助下，何小珂开启了两点一线的“留学之旅”，每天两到四小时的西语课填满了除周末以外的足球时光。经过一年多的努力，他如今已能跟队友教练邻居唠唠家长里短。

在孙兴慜的这些报道中，热刺前锋还谈到留洋伊始的另一关键词——“主动融入”。据何小珂的回忆，为了与新队友们打成一片，刚到队的第一天他就寻求先用英语破冰。

“拿到背心分队训练的间歇，我就跟周围的队友去自我介绍，比如我叫什么，我是踢什么位置，然后再去询问他们相关的信息，一来一往这样关系就近了，也帮助我更快地融入。”

就当一切步入正轨后，此时的何小珂却遇到了一件麻烦事。

根据西班牙足协的规定，未在本国居住满3年的外国人，必须年满18周岁后才能注册参赛。此后的半年，17岁的何小珂只能跟着球队训练和踢热身赛，真正展示自己的机会要留到成年后。

2022年3月6日，成年的何小珂终于迎来了荣誉联赛U19的首秀。功夫不负有心人，上半场42分钟何小珂卡住身位，左脚爆射破荒，进球后的他挥拳相庆，与队友们紧紧拥抱。在随后的半个赛季里，何小珂出场11次，首发7场，打进2球，球队获得第5名，创造队史最佳成绩。

首秀破门

在这些比赛里，何小珂切身地感受到了西班牙足球的独特。“无论是巴萨还是萨瓦德尔，许多西班牙球队进攻的发起点都非常多元，从门将、后卫、中场到前锋，每个位置的队员都能控球，都能从自己脚下发动进攻，国内的话各位置分工更加明确单一。

西班牙的比赛节奏非常快，教练对于球速与分量要求特别高，这让球的整体转移更快，攻方持球时会让守方倍感吃力。往细了说，每个球员脚下技术特别好，要求突然提速的时候不会有人拖后腿。”

同时，相比于国内青训很多时候的一家独大，西班牙青年联赛各队实力相对均衡，像A队赢了B队，B队赢了C队，但A不一定能拿得下C队，整体竞争力非常强。尤其现在的积分榜，排名第一的不是巴萨，而是萨拉戈萨。

欧洲足球环境的浸染，慢慢改变着何小珂对于足球的理解。两年前采访何小珂的时候，他说自己仍是一个学徒，对足球知之甚少，如今他有了更多的感悟：“在国内，我以前一拿球就是球门，一定要射门或送出威胁球。现在我拿球进攻时耐心更足了，不会太着急。有时更多地传导、回做、换边，拉扯对手的防线后，再等待合适的时机进攻，这样可以降低传球的失误率，保证每次进攻的效率。”

三、畅想未来

本赛季，是何小珂U19荣誉联赛的第二赛季，也是最后一季。

上赛季末，他目睹了一些“老队员”的离开，有的上调一线队，有的前往西甲球队马略卡和西班牙人，这些人终究是队里的少数，但还是给予了何小珂继续前行的信心。

“我恭喜他们了，跟他们说希望以后再和你们成为队友。”何小珂送别了老友，也开启了荣誉联赛的又一季。

截止10月16日，新赛季已开战6轮，何小珂出战5场，首发4次，打入2球，在荣誉联赛的累计出场数16场，进球数4个，距离徐新的出场数（25场以上）和林良铭（5球）的进球数已近在咫尺。对于是否有信心超越前辈的纪录，何小珂表示顺其自然就行。“我更希望以主力的身份帮助球队获得更多胜利，如果助攻能帮助球队拿分，这也是很好的数据贡献。”

至于未来，何小珂也畅想过：“未来的两到三年，我想前往更高水平的舞台和球队效力。更大的目标是未来四到五年的时间，在23岁左右的年龄，自己能成为一名五大联赛的球员，哪怕是西乙都行。”

“如果我的目标在金字塔尖，就算我爬不到塔尖，我也能爬到四分之三的地方，如果我的目标仅仅是爬到一半的话，可能我最后连一半都到不了。”这是何小珂日记里的一段话。

在打入巴萨的进球后，已有不少西班牙俱乐部关注到何小珂。本人在社交媒体上更新了动态，他写着这是“中国力量”，无论去到哪里为中国国家队效力都是他的理想。究竟何时能达成这个目标，何小珂说决定不了，“我唯一能掌握的就是自己。把眼下的训练做好，认真对待好每场比赛，让自己的表现被更多人关注到，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