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法国代表团在柔道项目上夺得3金3铜的佳绩。在巴黎南郊的埃松省里索朗日，2岁法国男孩塞巴斯蒂安·阿莱的科特迪瓦裔母亲西蒙娜·库约兴奋异常，想让儿子也进入这一行当，后来她确实让孩子接受了柔道训练。

西蒙娜没有如愿，阿莱更爱的是足球，但她也有意外收获。多年之后，法国少了一个水平不知如何的柔道选手，科特迪瓦却多了一位闪耀欧冠的国脚前锋。

滕帅的箭头

当本赛季欧冠1/8决赛战罢，阿贾克斯被本菲卡两回合总比分3比2淘汰时，阿莱又创下了一项欧冠历史纪录：第一位单赛季打进11球却无缘8强的球员。这个他不想要的纪录，当然不会抹杀他此前纪录的罕见。在职业生涯的第一个欧冠赛季，阿莱达到了诸多先贤不曾触及的高度。

小组赛第1轮客战里斯本竞技(5比1大胜)，阿莱开场68秒就头球破门，第9分钟梅开二度，第51分钟帽子戏法，第63分钟大四喜，在这场处子秀上，科特迪瓦中锋就成为了欧洲冠军联赛历史上第二位首秀进4球的球员，第一人是1992年11月代表AC米兰对哥德堡独中四元的范巴斯滕，而范巴斯滕以往出战过改制前的冠军杯，不像阿莱是彻头彻尾的首秀。

第2轮阿莱对贝西克塔斯进球，成为欧冠史上第一位生涯前两场攻入5球的球员。第3和第4轮他“背靠背”攻破多特蒙德球门，此后两轮依然没有停下进球脚步，最终阿莱在小组赛6场比赛全部进球，共计10次让对方门将从网内捡球，这让他成为欧冠历史上小组赛6轮悉数进球的第二人(第一人是2017-18赛季的C罗)，而他生涯前6场即进10球的速度，在整个赛事历史上也是最快的。

1/8决赛首回合阿莱攻破了本菲卡球门(破门前3分钟还打入一记乌龙)，其实次回合他也进球，但因越位在先被判无效，最终阿莱的欧冠连场进球潮停止在7场11球，而这，足以展现这位27岁欧冠“菜鸟”的综合素质：身材修长而柔韧性出色(虽说阿莱违逆了母亲的意愿，但练习柔道的经历，或许可以为他在场上的一些非常规动作提供解释)，抢点意识上佳且跑位恰到好处，具有传统中锋的全面射术还能像现代中锋那样参与前场压迫，作为桥头堡为后插上队友输送助攻。在国内赛场他也同样利用这些素质稳定输出：荷甲30场21球预定金靴，也帮助阿贾克斯提前1轮夺得荷甲冠军；荷兰杯3场2球，可惜阿贾克斯在决赛败于埃因霍温。

各项赛事42场34球9助攻，阿莱创造了个人单赛季纪录，他过往最出色的战绩是2015-16赛季效力荷甲乌德勒支时的42场24球。两个赛季有一个共性：阿莱的主教练都是滕哈赫。阿莱曾回忆他当初在乌德勒支接受滕哈赫教导时的苦与甜：当时滕哈赫使用不同于荷兰式传统433的352阵型，给阿莱的战术指令是逼抢对方边后卫，这让速度有限、身材高大的他叫苦不迭，却也让他成为更全面更优秀的前锋。等到阿莱辗转数支球队后于去年1月重返荷甲，与滕哈赫重聚在阿贾克斯，一切发生了变化，却也没有本质区别。

滕哈赫不像乌德勒支时代那么激进，回归荷式433，但从瓜迪奥拉和克洛普身上都汲取了营养，运用到阿贾克斯让球队踢得颇为现代，2018-19赛季闯入欧冠4强时的那支球队，甚至将无锋打法演绎得淋漓尽致。而当阿莱回归滕哈赫帐下，又能成为433的箭头，与老队长塔迪奇、新锐边锋安东尼、青训中场格拉芬贝赫等人达成完美默契，将他们输送的弹药转化为进球，而他也依然做着当初滕哈赫要求他做的事，逼抢对方后卫，积极参与前场攻防。如此阿莱，不仅完成重生，还跃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飞跃低谷

阿莱眼中的“足坛最佳主帅之一”滕哈赫确定下赛季执掌曼联教鞭，今年夏天阿莱或许也是时候重返五大联赛舞台，不过他似乎不太可能回到英超伤心地，与他传出绯闻的包括失去哈兰德的多特蒙德、可能告别莱万多夫斯基的拜仁慕尼黑、准备为哲科准备替身的国际米兰和新东家即将入主的AC米兰。而不到1年半之前，阿莱可不是当前的声誉。

父亲是法国人、母亲来自科特迪瓦的阿莱，和很多现役法国球星一样出自大巴黎地区的郊区，他出道于曾经诞生过坎托纳、巴西勒·博利、贾布里勒·西塞、梅克斯的欧塞尔青训体系，视亨利为偶像，也钟爱德罗巴(这是因为母亲的科特迪瓦背景)，却凭借高挑的身材(1.90米)和突出的头球能力早早获誉“新特雷泽盖”，在法乙崭露头角后，他却是外租乌德勒支，只用2014-15赛季下半程11球的表现就当选队内赛季最佳球员。

经滕哈赫打磨成才后，阿莱才循较为常见的路线加盟法甲法兰克福。在“雄鹰”他效力尼科·科瓦奇帐下，夺得2017-18赛季德国杯，此后一季又在许特尔帐下与约维奇、雷比奇组成风格互补的三叉戟：阿莱出任“身材担当”，约维奇专注射门，雷比奇游走串联，三人配合默契十足，共计攻入57球，助球队闯入欧联杯半决赛，只是点球大战不敌最后的冠军切尔西。这一季阿莱在德甲联赛贡献15球9助攻，24次直接参与进球仅逊莱万多夫斯基(22球7助攻)。因为他在场上的冷酷发挥，科瓦奇曾赠予他“酷鸟”的绰号，因为他在德甲参与最多对抗的数据，他又获誉“对抗机器”。

2019年夏天，法兰克福三叉戟都得到更上一层楼的机会，约维奇鱼跃龙门加盟皇马，雷比奇转投AC米兰，阿莱则是以创造西汉姆联引援标王纪录的转会费加盟“铁锤帮”，算上各种附加条款最高可达5000万欧元。

阿莱在西汉姆联开局不错，第2场便对沃特福德打入倒勾进球，此后又有对伯恩茅斯的飞身侧勾破门等佳作，但在那个佩莱格里尼崩盘、莫耶斯救火的赛季里，阿莱只进7球，整体发挥远不及预期。事实上第二季他也有过精彩进球，比如2020年12月对水晶宫攻入的当选英超月度进球的舒展倒勾，但他始终不是莫耶斯心仪的人选(莫耶斯更爱由边锋改打中锋的安东尼奥)，最终在冬窗被放弃。54场14球的成绩单，配不上他的标王身价。而他转投阿贾克斯时，转会费跌到了2250万欧元(尽管这依然是阿贾克斯引援标王纪录)，1年半身价打了对折还多。

甚至刚加盟阿贾克斯时，阿莱的霉运还没有终结：荷甲霸主因为工作失误，没能及时将他注册进欧联杯名单！不过上赛季下半程的13粒进球、荷甲和荷兰杯的双冠已经初步宣告他的回暖。如今阿莱在阿贾克斯完成复苏，他倒是能以平和态度回顾当年的失败：“我不责怪莫耶斯，有时候某种风格就是无法和某个球员相契合，而我就不是他需要的那种前锋⋯⋯莫耶斯更喜欢安东尼奥那样的球员出任锋线箭头，我很高兴他表现出色，我支持西汉姆联的所有伙计们。”而他也认为自己回到荷甲后，功力愈发精进，“我不是那种长途奔袭、带球突击的类型，因为我真的不擅长！这是种缺憾，但也是件好事，因为我要慎重考虑自己在场上做出的选择。在我儿时长大的街头，有1万个孩子比我天赋更高，但正是我们所做的选择，决定了一切。”

法国之憾？

在阿莱所做的无数选择之中，国家队球衣的选择是极其重要却也依然不同凡响的一个。自2010至2016年间，阿莱代表法国各级国字号球队出战51场打入25球，参加过2011年U17级别的世少赛和欧少赛，当时的队友包括拉波尔特、祖马、邦亚曼·门迪等人。但和拉波尔特一样，阿莱没有等到代表法国成年国家队出场的机会——拉波尔特至少曾被德尚召入过一次名单，因伤错过上场，此后才在2020欧洲杯前火线转投西班牙队，而阿莱则似乎从来都没有进入德尚视野。

和拉波尔特一样，阿莱也不愿意再等待，2020年11月，他接受母亲祖国科特迪瓦的召唤，披上“非洲大象”的战袍，首秀在非洲杯预选赛对阵马达加斯加，他就攻入首球。科特迪瓦阵中有扎哈、尼古拉·佩佩、博加等诸多或出生在欧洲，或曾代表别国国字号球队出场的五大联赛名将，还有凯西、奥里埃、巴伊等拥有豪强球队背景的球员，全队身价高昂，牌面出众，阿莱的加入让球队如虎添翼——德罗巴退隐后，科特迪瓦长期以来缺少一位顶级中锋，卡卢、博尼等人都未能真正扛起锋线，阿莱的量级足够填补空缺。

可惜的是，科特迪瓦坐拥强阵，却从未在主帅博梅勒手中捏合成形，阿莱身旁的边锋帮手也是轮换如同走马灯，结果在世预赛非洲区小组中，科特迪瓦被喀麦隆压制在第2位，连续两届无缘世界杯决赛圈，而在今年1月的非洲杯上，科特迪瓦又是小组出线便在1/8决赛被埃及点球淘汰出局，阿莱的大赛闪光，还需等待时日。

此时法国媒体谈及阿莱的选择，不免又有负面论调，毕竟凭借阿莱的个人风格，在今日的法国队完全可以扮演角色球员，此事对阿莱和德尚或是双输。但已经做出选择的阿莱心态平和，“如果有人说德尚犯了错，那我的想法是‘没有任何人犯错’，对于我做出的选择，我自豪且满意。我母亲很骄傲，她在科特迪瓦的家人也是如此。”更何况，即便无缘卡塔尔世界杯，阿莱至少依然可以在欧冠舞台上大展拳脚！

本文作者：韩赛文

本文原载于第840期《足球周刊》

发行日期：20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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